“比起当前的其他建筑师,霍尔更会借现代主义来关注居民的体验。”着名建筑评论家罗伯特·麦卡特说。现代主义设计兴起于20世纪20年代的建筑设计界,设计师采用钢筋混凝土和钢材等新材料和新形式,具有民主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倾向。斯蒂文·霍尔也被归入此列。人们认为,他深刻影响了美国建筑界。
2016普利兹克建筑奖颁布前夕,斯蒂文·霍尔在自己的纽约办公室接受了腾讯文化专访。以下为采访内容。
梅罗•庞蒂的理论 与建筑有相通之处
在工作室的斯蒂文·霍尔
斯蒂文·霍尔作品:Y公寓
斯蒂文·霍尔作品:美国明尼苏达大学建筑和景观设计学院
斯蒂文·霍尔作品:瑞士大使馆新所
腾讯文化:有人认为,从本质上说,你是信奉现代主义思想的建筑师。你认为这样的说法准确吗?如何定义现代主义?
斯蒂文·霍尔:没错。未来建筑的可能性,在20世纪初其实就已经被现代主义者设定了。这些人的意义重大,他们在自然光线、空间等方面都形成了很成熟的理论,设计的不是四四方方的盒子。而在今天,更重要的是,现代主义可以引发世人对环保的关注。
腾讯文化:你最欣赏哪一位现代主义建筑师?
斯蒂文·霍尔:我非常崇拜勒·柯布西耶和刘易斯·康。步入这两位建筑师的建筑空间,你可以彻底感受到他们的伟大,而这些实在无法从照片上捕捉。
他们的建筑都很精彩。从早期《走向新建筑》的整段时期,到二战之后的清水钢筋混凝土建筑,柯布西耶的创作有许多不同阶段。在晚年,他用钢瓷釉板创作了充满新鲜感的海蒂∙韦伯美术馆。直到生命临终时,他还创作了令人赞叹的位于印度昌迪加尔的杰出建筑(即昌迪加尔法院)。他总是不断地突破自己,也让我获得很大启发。
柯布西耶设计的印度昌迪加尔高等法院
刘易斯·康也是。他的建筑庞大、宏伟,让人印象强烈,空间、光线、建材也不断变化。他不会模仿过去。
腾讯文化:法国哲学家梅罗•庞蒂对你有什么影响?
斯蒂文·霍尔:我所有的作品,都可以追溯到1989年所写的一篇宣言《锚固》(Anchoring)。在宣言中,我提出建筑必须和地点、环境结合,还讨论了当人体进入一个空间时,光线、空间的搭配可能带给你哪些不寻常的感受。
1984年,我发现了梅罗•庞蒂,马上读了他所有的哲学理论。我发现他的理论与建筑有相通之处,于是从这个角度来发展我的建筑设计,探讨身体在空间中移动的感觉、光在室内形成的微妙细节,而不是将建筑当成远程商品。
许多建筑师都受梅罗•庞蒂影响。赫尔辛基的朱哈尼∙帕拉斯玛(Juhani Pallasmaa)就经常讨论梅罗•庞蒂。就某方面来说,瑞士建筑师彼得·卒姆托(Peter Zumthor)和日本建筑师安藤忠雄的创作原则,也来自梅罗•庞蒂的哲学。他们也谈论他,讨论身体在空间移动时所体验到的细节,以及材料、光线和比例的关系。在这中间,最重要的还是身体的感受。
我不从梅罗•庞蒂的现象学出发,我的设计都是从概念发展出来的。对我而言,“概念”最重要——先有概念,然后发展出有意义的设计。
腾讯文化:还有哪些学者和思想家对你的建筑理念有影响?
斯蒂文·霍尔:我读过很多书。我经常思考法国作家莫里斯·布朗肖的理论。我也读过吉尔·德勒兹(注:法国后现代哲学家)的所有着作,尤其是他的电影着作。我认为电影是当今最有力量的传媒,而他的电影理论深深影响了我,特别是在《电影I:运动-影像》和《电影II:时间-影像》这两本书里的。
用《易经》决定北京当代MOMA外表颜色
斯蒂文·霍尔作品:麻省理工学院西蒙斯大厅
斯蒂文·霍尔作品:希金斯中心普拉特研究所
腾讯文化:哪些当代建筑师的作品对你有过很大启迪?
斯蒂文·霍尔:我和伊东丰雄是好友,我非常欣赏他的作品。他总是思考结构与空间之间的关系,以及建筑物本身的意义。对我而言,这些非常重要。
从开始到今天,他的设计总是采用非常特殊的语言。他不断地寻找新方向、新模式。他是少数不停探索现代主义的建筑师之一。从妹岛和世到藤本壮介,他影响了许多日本建筑师。今天,他仍然非常重要。
巴黎的建筑师让·努维尔也是我的好朋友。虽然不是他所有的建筑我都喜欢,但我觉得他很棒。
腾讯文化:你的建筑灵感大多来自一本书、一段曲。这样的情况是怎么开始的?
斯蒂文·霍尔:莫顿·费尔德曼、约翰·凯吉、伊阿尼斯·泽纳基思等人的音乐对我都很重要,尤其是泽纳基思——他曾经和柯布西耶合作过。
我也和迪米特拉∙查可瑞理亚(Dimitra Tsachrelia)一起在哥伦比亚大学教《音乐建筑学》,一起研究探讨音乐与建筑的关系。
腾讯文化:我注意到你在设计建筑时用了黄金比例的结构,将音乐和弦与设计结合。许多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师也用过这一结构。
斯蒂文·霍尔:作曲家巴尔托克早期的作品也采用了黄金比例,阿福·佩尔特也是。1:1.618的黄金比例和大自然中许多动植物的外观比例一样,所以它不仅仅是古人的专利。
腾讯文化:你如何将莫顿·费尔德曼的音乐融入建筑呢?
斯蒂文·霍尔:我们在阿姆斯特丹盖的一栋低收入住宅Toolenburg-Zuid ,就“用”了美国作曲家费尔德曼的一首曲子《在彩色领域的图案》(Pattern in a Chromatic Field)。费尔德曼通过掷骰子来决定音乐的节奏与色彩。
在2001年完成一栋建筑之后,我们也抛了两个骰子,根据骰子上的数目来决定建筑表面的颜色。我们用了音乐的方式来实验,这从无法预料的未知中发展出特殊的动力。
我们在北京当代MOMA的八座大楼外侧门窗边框的颜色,也是用类似的方法来决定的。我们从寺庙中找到十来种不同的颜色,之后用《易经》占卜,决定用哪种。
斯蒂文·霍尔北京作品:当代MOMA
腾讯文化:其他艺术形式是否也对你的建筑有影响?
斯蒂文·霍尔:我热爱艺术。我的兄弟吉姆∙霍尔是艺术家,我太太也是艺术家。我们在纽约州的莱茵贝克有一家叫“T空间”的画廊,每年夏天办三个展览。
我认为艺术、音乐、戏剧、舞蹈都是建筑的一部分。在过去,像文艺复兴时期,或在包豪斯学院中,艺术、建筑、戏剧都是在一起而且互相影响的,这非常令人振奋。我也希望重新建立艺术与建筑的联系。
“ 没有赢我也会很开心”
斯蒂文·霍尔作品:西雅图圣伊格内修礼堂
斯蒂文·霍尔作品:美国纳尔逊艺术博物馆
腾讯文化:你也被认为是不会重复自己,也不会重复别人的建筑师。就你自身而言,如何保证原创性?
斯蒂文·霍尔:这是直觉的一部分,尝试新的试验时,你自然会知道。这是一种自动产生的能量,它可能同时在不同地点发生,而且会因应周围环境做调整。我们现在有9个项目在进行,它们都非常不同。要保证原创性,你只能努力寻找新的方式。
我现在在台北有一个叫金宝山墓园的项目。这个项目需要设计50万平方英尺的礼堂。当时我挣扎了6个月,试图表达生死的概念。在尝试不同的几何图形时,我忽然想到,圆形是最能表达我的理念的。我于是设计了数个球体建筑,在球与球的交点找到极佳的空间。这就是我原创的过程。
腾讯文化:除了这个项目,其他项目分别是什么?
斯蒂文·霍尔:现在进行的有格拉斯哥艺术学院、休斯敦美术馆、弗吉尼亚州里士满市当代艺术中心、普林斯顿刘易斯艺术中心、华盛顿肯尼迪艺术中心、伦敦马吉医疗中心、爱荷华州视觉艺术中心,它们大多会在2017年开幕。在纽约的哈斯丁,我们有两栋房子,计划在2017年春天完成。
我们以前从来没有同时进行过这么多项目。你必须花很多精力去留意细节,应付问题。不过还好,除了台北的项目,其他项目基本都在美国。
腾讯文化:你最近还跨领域做了什么项目?
斯蒂文·霍尔:我正在从事一个叫“舞蹈探索”的研究项目,为杰西卡·兰舞蹈团设计舞蹈,演出非常成功。我们做了许多试验性的东西,观察建筑的空间和容积,以及舞蹈如何占据空间。今年春天,舞蹈团会在休斯敦演出,之后会到华盛顿肯尼迪中心。我还和杰西卡·兰共同计划了一栋叫“舞蹈的心愿”的房子。
斯蒂文·霍尔参与的“舞蹈探索”项目
另外,我在普林斯顿大学的舞蹈研究学院也有一个令人兴奋的项目(那里是爱因斯坦工作过的地方),但现在我不能透露太多。
腾讯文化:这次普利兹克建筑奖,你的呼声很高。很快就要公布结果了,现在你是什么心情?
斯蒂文·霍尔:我觉得我不会赢,而且没有赢我也会很开心——我很满意自己目前的位置。我觉得我还在上升阶段,得了普利兹克建筑奖会让人觉得没奔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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